2019年4月7日星期日

翻譯之難——讀《Conjecturing Hong Kong’s Future Lam Hang-chi’s Editorials from the 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, 1975–1984》


翻譯的目的,是盡可能以另一種文字,把原文的內容和風格還原,務求令譯文讀者得到接近原文讀者的感受。看似是簡單的文字轉換工作,但當中困難,唯有親身經歷過才能了解。各種翻譯題材當中,又以文學翻譯特別困難:如果原文是一流文字,譯文也須有一流水平,也就是說,要譯一流的小說,譯者本身也要有寫出一流小說的能力。因此,作品寫得多好,也要遇上功力和才情都匹配的譯者,才能以優秀的面目呈現給外文讀者。


《信報》創辦人林行止是香港鼎鼎大名的散文家,多年來筆耕不斷,以其論點精闢、旁征博引的社論飲譽本地文壇,號稱「香江第一健筆」。去年,他的一本19751984年的《信報》社論結集出版了英譯本,記錄了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前,林行止引領香港人摸索前路的軌跡。要翻譯這位社論巨匠的文字,可謂極度艱巨的任務,而膽敢接下這項任務的不是別人,就是他的千金,曾任《信報》執行董事的林在山。

作為譯者,林在山的資格無須懷疑:英國劍橋大學英文系學士、芝加哥大學社會科學系(法律及經濟)碩士,也持有新聞專業文憑和多年的新聞實戰和撰寫專欄的經驗。然而,她在博群書節的講座上指出,雖然她很享受翻譯這本書的過程,但她其實對翻譯持保留態度,認為只要懂得原文,便沒有看翻譯的理由,所以她翻譯本書的目的,是希望向英語為母語的讀者,介紹香港處於非常時期的這段珍貴歷史,日後也會繼續出版第二和第三部翻譯結集。


成功翻譯的基礎在於理解正確。除了專業背景有助她透徹理解原文外,林在山遇到查不到或不清楚的地方,還可以直接詢問父親,這是其他譯者無可比擬的優勢。講座上有讀者問她,翻譯父親的作品會否有壓力?她坦言沒有,父親對她如何處理也沒有干預。我想,這是一種作者與譯者的一種理想默契,雖然大家是親人關係,但以專業態度對待:譯者對作者充分了解,作者也對譯者充滿信心,使譯作以譯者期望的面目呈現給讀者。

作為從事翻譯的讀者,我很有興趣知道,一位近乎擁有完美條件的譯者的英譯,究竟可以達到何等程度?這位香港頂尖評論家的英譯作品,又可否與英美一流文章比肩?在我眼中,這類文章的模範莫過於英國《經濟學人》雜誌卷首的Leaders,那種有級數而不賣弄的英語,時有精彩的比喻和難以翻譯的雙關語,無論對語氣和節奏的控制都是恰到好處。我知道這是苛刻的比較,但覺得林行止配得上這樣的譯文,也期望林在山可以做到這樣的效果。

她的譯文無疑很通順妥貼,對地道的港式用語也下了一番心思(例子見文末的媒體訪問連結)。她屬意將原文的長句變成短句,這處理方法的確令文章流暢可讀。只是,我一篇一篇的翻閱,還是找不到細讀和讀完全書的衝動。為什麼?也許因為譯文實在太過平淡,缺乏亮眼的文字處理,文章標題也缺乏神采。原文的意思得以傳達,但沒有以英文說出來的感覺,離《經濟學人》那種上等英語似乎很有距離。

這再次令我感到,即使學習英語多年,甚至有豐富的留洋經驗,中國人要寫出真正地道的英語還是非常困難,要把中文譯成地道英語更是難上加難。然而,這個看似遙不可及的彼岸,正是鼓勵我們不斷學習和改善的動力。我建議對本書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找林行止的原文來讀,如對林在山的觀點感興趣,則可以找相關訪問和影片來看。


伸延閱讀




沒有留言:

發佈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