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1月23日星期三

我們真的懂得閱讀嗎?--評《精準閱讀--幫助最多人通過國家考試的大律師,教你進入看得下書的狀態,同時精準抓重》


作者:伊藤真
譯者:林信帆
出版社:大是文化
出版日期:2018/05/31


在求學生涯中,很多人因為種種理由,到畢業時已放棄閱讀,不再與書為伍,甚至忌而遠之。當中原因,可能是枯燥的課程使讀書毫無趣味,更大可能是填鴨為主、考試導向的教育模式,逼使他們把閱讀和考試掛鉤,考試成績欠佳就認為自己讀書不好,這令很多人此生與閱讀絕緣,令生命少了很多可能和機會。

本書作者伊藤真在日本開設補習社,專門幫助考生通過國內的法律考試,成果非常出眾,是有名的補習天皇。同時,他也以大律師的身份參與各類社會運動,積極發表意見。由此可見,他除了充分掌握考試導向的讀書技巧,對閱讀社會議題和國家局勢也很有一套。這本書就是他的閱讀態度和技巧的分享。

伊藤的閱讀都是以紙本書為基礎,他認為加深閱讀效果的最佳方法就是把書本弄髒:做記號、折頁、貼便條紙等。大家可能會回想起中學時期那些色彩繽紛的教科書痕跡,而有些很會劃書和做筆記的同學,成績往往較好。作者提醒我們,其實除了教科書,如果我們對所有值得讀的書都採取同樣認真的態度,那麼閱讀成效肯定更好。

因為課程教育,我們對閱讀有很多既定看法,令我們對閱讀產生很多無形的壓力。其中兩點很關鍵的是,一:要翻到尾看過所有內容才算讀完一本書;二:看書目的是找出作者的官方解讀。這兩點教科書式閱讀法令閱讀效率很低,因為我們覺得必須看完每本書,而看的時候可能也是被動閱讀。而且,尋找標準答案無法發揮我們的想像力,如耐性不足或太過困難,我們往往就會去找雞精或權威解讀代勞,思考能力完全沒有得到訓練。

要提高閱讀和思考能力,關鍵不在於是否從開始讀到尾,也不需要理會作者的看法,有目標地找出自己要解答的問題才最重要,如果跟作者唱反調就更獲益良多。伊藤鼓勵我們帶著問題閱讀,跟作者互動,不斷思考和印證書中觀點,發揮想像力設身處地思考,建立個人看法。如此,閱讀就是培養批判思維和獨立人格的良方。然而,要進入一門新的學問並不容易,因此伊藤建議我們可以先從該領域一本簡單易懂的書入手,完成後就要攻下一本一流的入門書,這是較易成功和具效率的閱讀門徑。同時,作者也建議我們找經典書重覆讀,這點跟《讀屏時代》作者的看法不謀而合。

從大學開始認真接觸閱讀以來很長時間,自己都在用低效率的方法閱讀,沒有重點、缺乏系統、疏於整理,而且偏重看易讀的書。近年因工作需要而增加閱讀實用的指導書,漸漸吸收了些閱讀方法,如區塊閱讀和整理筆記,感覺收效較好。閱讀是終身的自我投資,學好閱讀技巧實在百利而無一害。由於伊藤是律師,我期望這本書會分享如何有效地進行口頭表達,可惜本書沒有,後來知道他有一本專門談說話的書,名為《日本王牌律師的七門邏輯思考與說服傳達課》,讀後會再和大家分享

2019年1月19日星期六

《余英時回憶錄》

作者:余英時
出版社:允晨文化
出版年月: 2018/11

余英時教授是我最敬佩的歷史學者之一。上世紀90年代初,我無意中翻開他的《中國傳統思想的現代詮釋》,自此就迷上他的文章,當中也有回憶往事的,例如拜錢穆為師和受其啓迪,都令人悠然神往。這是他首本回憶錄,所以我特別雀躍。去年初我已知這書會出版,也讀過《明報月刊》刊登的部分章節。到去年底,新書終於面世,自然要先睹為快。
余英時祖籍安徽潛山,1930年生於天津,少年時顛簸流離,其中8年在農村度過,這是亂世中的常態。他可謂書香世家,父親余協中也是讀歷史的,曾負笈哈佛。1950年余英時來到香港,就讀新亞書院,受教於錢穆,其後遠赴哈佛取得博士,大半生在美國從事學術研究。這本回憶錄聚焦他的年輕歲月,重點在於他少年時一個的關鍵決定,以及他的思想和價值觀如何形成,30歲以後的事只是輕輕帶過。
縱觀全書,我最感動的是一個扭轉他一生命運的決定。那年他20歲,剛入讀燕京大學,並加入了新民主主義青年團,一心效忠祖國。寒假時他來港探親,年邁的父親很想他留在身邊,掙扎了半年後,他還是決定北上。然而,他坐的那列火車竟在東莞附近發生故障,他被困車廂4、5個小時,其間天人交戰:理性告訴他應該返回祖國,情感上他捨不得要照顧的父親。結果親情戰勝理性,翌日他坐火車掉頭返回香港。這事給我的啓示是,面對人生的重大決定,情感的作用往往大於理性,畢竟理性有其限制。在1950年,任憑你如何高瞻遠矚,也難以預計到日後的歷史發展。
而憶敍他的思想和價值觀形成的部分,我也一口氣追讀。余英時畢竟是思想史大師,這次的研究對象不是他人,而是自己,自然手到拿來。書中詳述在1950年代初,活躍在香港的流亡知識分子,如何宣揚他們的信念,推動一代思潮,特別是代表「第三勢力」的友聯集團,創辦各種刊物(例如《祖國周刊》、《中國學生周報》等),對他帶來衝擊,改變了他早年對共產主義的狂熱。難得的是他的坦誠,毫不掩飾少年時代的思想幼稚。他刻畫的,不只是他個人,更是那年代很多知識分子都要面對的抉擇。
最後,在回憶求學過程時,余英時夾雜不少有趣的細節,特別是關於選課和做研究的,這裡不能盡錄,只舉一個例子説明。話説他在哈佛攻讀中國歷史時,不惜下苦功讀日文,一星期上課五天,當然不是爲了追看流行日劇。原來日本學者對中國歷史的研究,在那年代已經卓有成果。他們的著作往往沒有翻譯,惟有看原文。看到這裡,我突然想起,好些研究中國文史的學者,也是精通日文的,大概道理在此。